□王国霖
“臭仁和,热渡口,好耍不过河门口”,这句上世纪流传于攀枝花的顺口溜,像一枚被岁月温润的老邮票,贴在几代人的记忆册上。“臭仁和”被排在头一位,可见那股独特的“气味”,曾是这片土地上的印记。
儿时的我总在琢磨,仁和的名字莫非真与“臭”字脱不开干系?可任凭我在街巷里疯跑,在田埂上打滚,也没能捕捉到传说中的异味。那“臭”像个调皮的谜,藏在长辈们会心的笑里,藏在泛黄的记忆册里,伴着金沙江的涛声,在风里传了许多年。直到多年后,我受仁和区作协邀约,参加了一场文学盛会,才从仁和文联二水先生的娓娓讲述中,将谜底解开。
二水先生自豪地告诉大家,仁和的“臭”,是带着烟火气的勋章!
上世纪六十年代,“好人好马上三线”的号角划破长空,无数建设者揣着滚烫的热血与赤诚,一头扎进这片蛮荒。攀钢高炉在群山褶皱里轰然立起,钢花在夜空中绽成星火,而炉火映照的,是建设者们亟待填饱的辘辘饥肠——他们的餐盘里,正渴盼着一口新鲜蔬菜的填实。
仁和,便成了支撑起这场工业史诗的“大后方”。硬如铁石的土地,被一双双布满老茧的手层层翻松,倔强的火箭草被一寸寸连根拔起,让位于稻禾与菜苗。田埂间、沟渠旁,农家肥的气息日复一日地蒸腾、弥漫,在天地间发酵。那气味确实算不上清雅,散发出来的全是粪水的臭、秸秆的腐,混着泥土的腥,在烈日下涨成一股汹涌的生命力。可就是这股“臭”,藏着最实在的温暖,它裹着泥土的芬芳,混着汗水的咸涩,滋养出一茬茬青菜、一担担瓜果。村民们每一滴砸入进泥土里的汗水,都带着咸腥的回甜,在阳光下酿成了稻穗的饱满、蔬果的甘甜,滋养着攀钢的炉火,也滋养着这座城市。
时光一转,如今的仁和,早已换了人间——蓝天像被绕城河水清亮地洗涤过一般透亮;河岸边垂柳依依,风一吹,漾起了满河的碎金;昔日的菜田旁,立起了鳞次栉比的新居;沿街的商铺挂满了霓虹,风帘翠幕里飘出的是咖啡的纯、糕点的香、水果的甜;桥头亭榭里,老人们摇着蒲扇闲话,说的是当年的“臭”,笑的是如今的“甜”……“臭仁和”的旧影,已被晕染成烟柳画桥、清风满城的如画新景。
我立于河畔,看柳枝轻摇,听两岸笑语漫过,忽然就懂了:仁和那曾被念叨的气味里,藏着的是滋养阳光花果城的养分,撑起的是康养攀枝花万家灯火的底气。那里面,裹着奉献的热忱,坚韧的筋骨,更裹着一代代人把贫瘠土地耕织成锦绣家园的热望。
